A. 經過新聞聯播9月1曰抗議71周年寫一篇作文
歷史不會讓任何人缺席它的宴會,只要你來過,就必然要留下。如果沒有韓愈,《現代漢語詞典》里最少會缺少這樣一些詞彙:蠅營狗苟、同工異曲、俱收並蓄、落阱下石、動輒得咎、雜亂無章、一發千鈞……而「師者,所以傳道、授業、解惑者也」、「業精於勤,荒於嬉;行成於思,毀於隨」、「世有伯樂,然後有千里馬。千里馬常有,而伯樂不常有」……這樣的至理名言也會從我們的生活中抹掉。黃庭堅曾對杜甫、韓愈有一個評論:「老杜作詩,退之作文,無一字無來處;蓋後人讀書少,故謂韓杜自作耳。古之為文章者,其能陶冶萬物,雖取古人之陳言,入於翰墨,如靈丹一粒,點鐵成金也。」韓愈的文章是否「無一字無來處」我沒有考察過,以我疏學淺識自然也看不盡、看不出,但是韓愈在前人文化的基礎上,創造提煉了很多新鮮的語句,並最終成為成語、名言流傳了下來卻是不假。韓愈是「古文運動」的領袖,蘇軾說他是「文起八代之衰」,就是說在文章辭藻華麗、空洞無物已經很久的時候,韓愈扛起了「學古」的大旗。「學古」不是「擬古」,更不拘泥古人,「學古」學的是古人的精神、古人的思想、古人的態度、古人的風骨。所以,他在提出「文以載道」的時候,強調了「詞必己出」,「陳言務去」,學習古代聖賢之為文,但必須師其義,不師其辭。如果韓愈一直重復陳言濫調,我們今天的辭典里還真的要抹去不少的詞彙呢。這就是繼承與創新的關系。只有繼承才有根基,只有創新才有生命,這是社會發展的亘古真理。可惜,真到了繼承和創新的時候,我們往往忘記了這個道理。韓退之,退之,韓退之不退,不退而進。韓退之不退,才有了司馬光的評價:「如雷霆列星,驚照今古。」說到「但立學風」,韓愈堪稱是一代宗師。《師說》有句:「嗟乎!師道之不傳也久矣!欲人之無惑也難矣!」教授學生,這本來應該是儒家的日常工作,不知為何,唐代的學者卻以招收弟子為恥。儒家的先祖孔子弟子三千,賢者七十二,到了唐朝,儒家卻已經沒有招收弟子的習慣了,所以柳宗元才說:「今之世不聞有師。」韓愈三進國子監做博士,一度擔任國子監祭酒,除了開鄉學,鼓勵為師,他自己還招收弟子,好為人師。並寫下了《師說》、《進學解》,論說師道,激勵師者。好為人師今天還是一個時褒時貶的詞語,總有一種當別人老師就是驕傲狂妄的味道。其實,好為人師,能夠古道熱腸,以師自任,有什麼不好的呢?韓愈為師,一方面不隨俗浮沈,迎合時下的風氣,而要移風易俗,行古道,「獨為所不為」;一方面提攜後人,關心學業,獎掖進步,「教之以相生相養之道」。他在《師說》中標示了自己的願望:「弟子不必不如師,師不必賢於弟子。聞道有先後,術業有專攻,如是而已。」正因如此,柳宗元才盛贊他:「今之世不聞有師,獨韓愈不顧流俗,犯笑侮,收招後學,作《師說》,因抗顏為師,愈以是得狂名。」孟郊頗有詩名,但世道並不認可他,韓愈寫《送孟東野序》為孟郊鳴不平,激動地發泄著對時代與社會埋沒人才現象的一腔怨氣;《送董邵南序》則借安慰因「舉進士,連不得志於有司」而只好去燕趙謀事的董邵南,抒發對才士沉淪不遇、生不逢時的感慨;《薦張籍狀》、《薦樊宗師狀》推薦張籍、樊宗師二人;《諱辯》為李賀打抱不平;《答李翊書》勉勵李翊在治學作文上下工夫,不要急功近利,不要為權勢利祿所誘惑;而他對賈島的提攜鼓勵更為我們津津樂道,韓愈激勵賈島:孟郊死葬北邙山,日月飛雲頓覺閑。天恐文章中斷絕,再生賈島在人間。以韓愈之名,對並不知名的賈島盛贊若此,這是不是令我們今天一些生怕別人超過自己的高人們汗顏呢?我們還應該看到這一點,韓愈能從中唐社會萎靡的世風中唱出一首首血性男兒的浩歌,並因此影響了中國後世的文章,固然和他的秉性天資有關,但如果一條大江里僅有一朵最高的浪花,它能形成波瀾壯闊之勢嗎?正是韓愈身邊聚集了這樣一群才華橫溢刻苦認真的文人詩人,才讓韓愈的光輝光芒萬丈。從這個角度說,韓愈好為人師,成就了歷史,成就了文風,也成就了自己。韓愈在潮州開學校,大興教育之風,使潮州成了一座文化的名城。有人統計,韓愈以前,潮州登進士第者只有三人,韓愈之後到南宋,潮州登進士第者一百七十三人。所以潮州人民才這樣贊頌他:「文章隨代起,煙瘴幾時開。不有韓夫子,人心尚草萊!」南宋時潮州太守曾造親眼看到了潮州的興盛,他想起了韓愈:「昌黎韓公以儒學興化,故其風聲氣習,傳之益久而益光大。」尊重知識是一種見識,愛護人才是一種修養,提攜後人是一種道德。我有幸生在中原大地,有幸生在這片養育了老子、杜甫、劉禹錫、白居易、李賀、岳飛的這片土地,有幸成了韓愈的同鄉。出河南孟縣縣城西不到五公里,太行腳下,黃河岸邊,紫金山陽坡,一代文宗韓昌黎安息在這里。他出生喪母,三歲喪父,兄嫂養育,十三歲時不意兄長去世;他聰穎好學,少年發憤,日作千言,從困難磨礪中一路走來;他四考進士,三次殿試,幾經周折,終為朝廷所識;他心胸坦盪,耿介直言,多次被貶,險些丟了性命;他愛護百姓,勤政為民,經國濟世,可為後人楷模;他高抗大旗,端正文風,提攜後賢,成了一代文宗……孟縣的人民很是敬重喜愛這個兒子。韓愈陵園古樹參天,繁花如緞,在那一根根樹枝上,掛了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紅燈籠。我很是奇怪,為了慶祝?為了紀念?可那紅燈籠也顯得有點凌亂了,並且大小模樣不一。一問之下才知道,孟縣人民早就把韓愈當成表達自己心願的「神」了,誰家有人頭痛腦熱,都願意到韓公墓前禱告祈願;誰家發了財孩子考上了大學,也願意來這里告訴韓公一聲;甚至連正在談情說愛的男女也願意來這里表表心扉。他們沒有的禮物送給韓公,就只帶來一個紅燈籠,掛在韓公墓前。人們篤信,長眠在地下的韓公,一定能從那紅紅的燈籠上看到他們的幸福;人們也相信,那紅紅的燈籠也一定能照亮地下陰冷陰冷的奈何橋和黃泉路。韓公墓前的兩株翠柏據言已有1600年歷史,是後人專門從長安運來的,翠柏的主幹早已斑駁如上了年紀的老人,但它們依然蒼遒崢嶸,挺拔不屈。我想,它們是不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陪著韓公說話呢?站在翠柏下,我默默吟誦著蘇軾《韓文公廟碑》里的精彩華章:「自漢以來,道喪文弊,異端並起,歷唐貞觀、開元之盛,輔以房杜姚宋,而不能救。獨韓文公起布衣,談笑而麾之,天下靡然從公,復歸於正,蓋三百年於此矣。文起八代之衰,道濟天下之溺,忠犯人主之怒,而勇奪三軍之帥。此豈非參天地,關盛衰,浩然而獨存者乎?」各地名人墓舉不勝舉,墓,總是庄嚴肅穆的,因為總是有人要修葺整理。韓公墓也有精心的修葺整理,但不知為何,卻在墓之上,憑空生長出兩棵棗樹來。看棗樹的姿態,也已上了年紀,並且不象專門栽種的。詢問陵園的管理人員,果然他也不知道這兩棵棗樹到底生於何時,他只告訴我,反正很久了,已經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時候生長的了。他還告訴我,兩棵棗樹,一棵結的甜棗,一棵結的酸棗。一顆甜棗,一顆酸棗?一顆甜棗,一顆酸棗,這是上蒼賦予韓公的偈語嗎?有人敬他為一代文宗,有人說他是欺世盜名;有人說他耿介忠誠,有人說他苦心經營;他為大唐立下了彪炳史冊的大功,但他卻歷經人間辛酸;他本是一個書生,卻單身匹馬降服了山東叛亂;他和柳宗元政見相背,卻和柳宗元一生知己;他特立獨行,卻始終信道守道;他孤獨傲岸,卻門生無數;他的古詩奇絕酸澀,但他幾乎所有的七絕都清新明快;他文起八代之衰,但他還有很多詩文流於無聊……我無言。無言中已到黃昏,夕陽照來,韓公墓一片金黃;微風輕拂,我聽見樹葉在「沙沙」作響……